都市之美女如云老吴(教师老吴其人)

图│郑州廖博

作者/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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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老吴平生就会一句脏话——“狗日的”。

这句精粹，源于老吴痛苦的婚变。

可能是祖上积荫吧，老吴——那时应该叫小吴——于上世纪80年代就读于某所知名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里一所重点中学任教。

当时学历突出、风华正茂、初出茅庐的小吴颇受领导重视同行好评。小吴后来恋爱结婚，郎才女貌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着实过了一两年甜蜜幸福的时光。

一日，小吴被学校安排外出培训，后来培训因故取消，小吴只好中途折返回家，不想大白天在家里把老婆和一个包工头捉了一个现场。

孔武高大的小吴发指眦裂、怒不可遏，摁着那货拿起菜刀，任凭包工头磕头捣地央求赔钱娘达喊叫，他骂了一声“狗日里”，手起刀落，剁了那货戴着金灿灿戒指的手指头。

被砍残了能抓大钱的金贵手指，包工头事后岂肯罢休，要告小吴故意伤害。

好在社会舆论疾恶如仇汹涌澎湃，各类人等皆同情小吴，关键是最后小吴的老婆义气乍现，对包工头说：你要再不歇劲，我就告你违背妇女意志……，一下掐住了对方七寸，包工头逐渐息了声，这事便不了了之。

但是小吴还是果断了结了这段陡转直下的婚姻，大义凛然净身出户，只拿走了自已用头月工资买的羊毛大衣和拉得并不熟练的二胡，主动要求下调到县城，彻底离开了那个让他绿绿的城市。

小吴调到县城里的初中，工作干得当当响，深受校长器重，短短两三年从教师干到了会计。

会计工作干了不到一年，小吴发现了这位校长的两面性：一方面，对老师们连发粉笔都要论根查扣得很，一方面暗地里吃喝享乐十分自私，这让政治系毕业的小吴十分不适应。

有一天，校长有私客要小吴到饭店安排，领导要安排两桌小吴嫌浪费来了个二拼一，这让领导大为恼火。后来小吴主动辞了会计，这又让校长不悦之极。

一天校长酒后兴起，又借故找小吴进行灵魂教导，小吴听得心里发呕，终于按捺不住，一声“狗日的”之后，把该校长连家里买卷卫生纸都要报销等上不了台面的事儿掀了个底朝天。

揭了领导的短，事后小吴也自责太过冲动，所以不等领导发落，自已小铺盖一卷，自寻关系自我发配，从县城调到了龙泉镇。

图│二郎庙世蔚

龙泉镇是一个山乡，小吴在这里是这个偏僻而秀美的山乡在职人员中学历最高的科班生，教办室领导把他分到了乡中任教。

小吴踏实教书，闲时拉拉二胡登登山，时不时与男同事滋滋小酒。由于读书多、见识广，每逢乡里搞宣传办活动，还会被乡里的通讯员小李请去帮忙写写稿子出出版面。

此时小吴的生活如同学校前面从山里流出的小河，平静、充盈、快乐。

这条小河，春天芳草萋萋，夏夜月光粼粼，秋天鱼虾成群，冬天水碧雪白。

当时学校住宿条件简陋，没有洗漱条件，住校学生常常白天一日三餐后到河里涮碗，晚间放学后到河边洗漱，这条河既是学生们课余的乐园，也是他们的生活区。

一天晚间放学后，吴老师正在校园内乘凉，几个女生从河里跑进校园说河边有人拉扯女生，他起身随学生跑向河去，月光下果然见几个校外青年正在对一个女学生动手动脚。

吴老师上前喝住那几个小青年，问那女生认不认识这些人，女学生说不认识，吴老师转头对这几个不良青年大骂一声“狗日的”，旋即一顿大耳光组合小洪拳把那几个小混混儿揍了个人仰马翻、落荒而逃。

当时学校周边治安环境欠佳，类似事件时有发生。通过吴老师这次出手，效果比较治愈，滋扰学生事件此后多年再没发生。

后来，老校长掂一瓶酒来答谢吴老师，酒酣耳热时，老校长对吴老师竖起大拇指：“有你在这儿，比得上一个派出所！”

吴老师与爱校如家的老校长意气相投，惺惺相惜。几年之后果真又帮了老校长一个忙。

学生大伙，在贪心之人眼里简直是一块肥肉。多年来，在龙泉乡打乡中食堂主意的有各种明暗势力。老校长知道一旦食堂外包给这些人失去食堂管理权，学生的饭菜质量和安全将无法保证，所以顶着各方压力坚持原则一直推脱。

这年夏天，一伙人在多方说服不下后，终于到学校找上门来，把校长堵在办公室里，百般威胁，从上午到下午饭都没让吃。

吴老师听说后，推门而入，对这伙人大骂：“狗日的，你们这些想喝学生血的东西，有本事冲我来！”这伙人一下被吴老师这个生死不怕的楞头青震住了，撤出了办公室，悻悻而去。

两个月后，吴老师在一个晚上被人约到街上喝酒，完后独自一人回学校，走在街北拐弯儿暗角里猝不及防被人照头打了一闷棍。这一棍下手太重，让吴老师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吴老师在龙泉乡举目无亲，这期间除了学校派人周到照顾外，吴老师曾经保护过的那个女学生的爷爷得信儿后从头到尾像亲人一样尽心尽意全程陪护。在大家的照顾下，吴老师逐渐恢复了健康。

这起恶劣的伤害教师事件当时影响很大，受到上级重视，司法机关后来对一系列当事人进行了打黑惩处。

时光荏苒，世事沉浮，曾经的小吴老师不觉间已经进入了人称老吴的年龄。

图│二郎庙世蔚

出于多方面考虑，经老吴同意，几年后上级把他调动到远离街区的老鸦岭小学当校长。

常言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流，老吴就像一朵云，连降三级越飘越低，回归到了与泥土最近的地方。他对这一切不以为意，似乎对这幽静古朴、四面环山的村落情有独钟。

老鸦岭小学规模不大，老吴与几位教师相处和谐，工作时安安静静教书，课余自由自在拉拉二胡。经历了几十年时间和各种波折，老吴的二胡已日渐娴熟有味。

每当月圆之夜，老鸦岭断崖之上，便是老吴孤独的舞台，一曲“二泉映月”，一曲“高山鸟语”，一曲“听松”，一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直拉得虫鸟屏息、露清月白……

多年以来，那件带在身边的大衣，老吴每年只在大年初一、国庆节和父母的忌日穿一穿。

可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村里的刘支书和徐文书到学校查看情况时，这件依然崭新的毛料大衣却披在一个班级最小的学生身上。再后来，这件大衣被老吴改成了两个上衣，穿在了两个一年级困难学生的身上。

刘支书和徐文书了解情况后对此十分感动，说老吴：“你也太舍得了！”老吴说：“老了，不衬时了。”他俩没再说啥，只对老吴说：“再拉二胡时，喊上俺俩。”从此，老吴不但有了听众，还多了两个无话不谈的酒友。

时代变迁，旅游兴起，昔日人迹罕至的老鸦岭游人渐至。在老吴退休前的那年春上，一行资深驴友来到老鸦岭，惊奇于此地的自然生态，流连忘返，当晚露宿于老鸦岭操场。

老吴力尽地主之谊，招待十分周到。驴友领队是一个四十来岁女性，优雅知性，其间与老吴颇多交流，相谈甚欢，第二天临走时依然对老鸦岭依依不舍。

转眼到了老吴退休时间。退休通知下来那天，原来当通讯员现在已经升职为乡党委书记的老李当晚亲自来到老鸦岭小学，和刘支书徐文书一起坐下来和老吴喝酒，情到深处，老李说：“给大家拉一段吧。”

老吴操起二胡拉了一首《可可西里的牧羊人》，这如泣如诉的曲调听得大家眼圈红红的，大家静静听完，老刘说老吴道：“都退休了，也该找个伴了。”

老吴退休后离开了老鸦岭，如云随风，再无音讯。

老刘和小徐时时惦记着他。他俩时不时去学校转转，转出来后老刘常嘟哝一句话：“老吴这货，现在在哪呢？”

两年后的一个月圆之夜，已经成为支书的小徐提了一瓶米酒兴奋地来找老支书，说有喜要报。老刘说有啥喜事，小徐说你先喝一杯酒再说。

老刘喝下一杯，小徐才说：“老吴找到了，乡里李书记到大理出差，碰见老吴正在洱海边喝茶哩。他在那里成了家，女方就是那年来咱这里的驴友领队，俩人在那儿美哩很。这是他托老李给咱带回的喜酒。”

老刘拿起酒瓶，给小徐满上，自已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抹了一把呛出的眼泪，说道：“这狗日的老吴，——总算让人放心了……”

*作者︱袁野：自由撰稿人，现供职于南阳市某事业单位。「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