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女邻居 秦风(刘灵中短篇小说选集连载(1025))

作者: 时间:2024-06-04 09:50:03 阅读:

街上养猫人(1)


我和蔡建新走进车站,爬上那趟绿皮火车车厢时,找宝的自信完全占据我俩脑子。

希望穆宕杰就坐在他本该在的位子上。蔡建新说他有办法进城堡。他因解剖在那条街出了名,铁路工人兼造枪罪犯李佩瑜曾开玩笑说他是刽子手,还说他双手沾满小动物鲜血。孟老妈因为出租煤棚如意算盘落空,连带我迁怒在内(当初是由我出面谈判的),她骂我们俩虐待狂,伤害小动物,她当着我的面咬牙切齿说蔡建新将来不得好死,或更歹毒说他死难得落气。估计在蔡建新面前拿同样的话诅咒过我,她知道我是毒舌——我以嘴唇薄,喜欢和人讲大道理在那条街名声大噪。李佩瑜就笑着当面讲过:“你能把死的说活。”有事要和另外哪条街的厉害人物吵架,比如过路黄街蔡建新他姐婆家那边的人声称怎么惹到他们了,吴老四他妈会尖嘘嘘一个劲儿喊:“快去把田森找来。”我平白无故落了个泼妇形象,但又不想成为泼妇骂街那种——吵架可从不输于那条街任何人,所以孟老妈骂我的时候应该会比较克制。

“被不相干的人惦记的前提是什么?”

“你老喜欢为陌生人买一瓶桔子汽水。”

“不然,毫无来由就会变成敌人。”

“这条街上大多数都是人面兽心家伙。”

蔡建新脸上表情平静,外人看不出这些年他的变化,只有我知道真相,实际他已经不怕被“有心人”、比如国营蔬菜公司党支部书记,也就是他父亲蔡盘珍送进精神病院。凭啥关他?他难道想抓住并解剖穆宕杰,那个“幻想人”事实上任他谁都抓不住。坐在小镇冷饮店最期待奇迹发生。

“穆宕杰是杀不死的。”我咕哝。

“我想解剖那只猫,看看。”他说。

“城堡门口的短尾猫同样是杀不死的。”

“我有办法。”他信心十足。

蔡建新有杀手锏。

“我怎么生活,关那条街老太婆屁事。”

“她们怎么背后议论,关我屁事。”

“解剖那只猫,是按自己喜欢的方式。”

“在疯人院一样能找到养猫人。”

“酸枣沟精神病医院应该也有穆宕杰。”

“田森,你曾经说过任何人脑子里都有马关小镇对不对?与此类推,任谁脑子里那个穆宕杰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对不对?”

“但不能邪恶。”我马上回答蔡建新说。

这一件事,我俩没敢告诉我们那条街的任何人——其实有一年我告诉过秦风,守租书小屋的聂彤就是秦风介绍我认识的——也包括李辉和张琦,我生怕被大喇叭们传扬出去。他俩作为我大半辈子最重要的十三个找宝藏成员,而且,他们在我冥思苦想多日挑选出来的五个精英之例,肯定不是长舌妇。我并不是在担心他们起异心,许多年来,尽管我长期怀疑当中有叛徒。

“有人确实出卖过。远不止出卖我。”

比如秦风的那个傻子邻居,比如重庆的书包妹和湖南来的丁强(我怀疑是假名)。比如钉子哥,比如杀人犯袁振羽,比如彭家湾那个摩托车手,名单能例出一长串。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格外痛苦。而且,早年间我和蔡建新实际上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我们那条街的老太婆,脸皮没有到比城墙倒拐更厚地步。为什么长期忽略蔡建新。

“如果不是因为去外省读大学……”

娶妻。抚养孩子。工作。其他社交。

蔡建新和一切正常人的正常生活无缘?

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去精神病院。

我倒也不是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对不起蔡建新。时过境迁,我对这个年过半百住在精神病医院的老家伙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作为最重要找宝搭档之一,在少年时代地位仅次于李辉,但我也从来没有恨过他。

秦风问:“是蔡建新杀死了穆宕杰吗?”

我说:“穆宕杰根本就是无法杀死的。”

又问:“他后来解剖了城堡门口的猫?”

“他也绝对做不到。”我回答说。

“田森,你怎么会假装忘了蔡建新。”

是啊,他起的关键作用不言自明。

“因为他成了马关小镇上一个养猫人。”

“马关小镇究竟是在哪里呢?”秦风问。

“在我心里。”我回答说。


早年,我和找宝搭档蔡建新之间的分歧,其实也可以说成是距离正在一天天拉大。

“为什么啊!”蔡建新问。

我恼火的,有可能是他脸上没任何表情。

“你是戴着面具活着的吗?”

“倒希望能在城堡门口拣个木壳面具。”

“蔡建新,你那张脸越来越像猫脸了。”

“我来这里,幻想来到了你的卧室。”

“但我其实对你的梦境感到十分恐惧。”

“说走就走,去马关找养猫人。”他说。

蔡建新那一番见解经常是对的,参加过找宝藏小伙子把激情掩饰起来,性格内向。但他们善良正直,与搭档相处坦诚,技术全面,墨守成规。养猫人才有胜出机会。

“你使得小镇冷饮店生意惨淡。”

“我承认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秦风问:“只因为,李辉退出了找宝?”

“我同样希望蔡建新找到养猫人。”

“他还是会解剖城堡门口那只猫,所以,才使你觉得恶心,故意或假装忘了他。”

“他也许解剖成功,真可以进入梦境。”

“因此,才把你俩关系勉强维持下去。”

“我去了精神病院,他们不准进。”

“到处的精神病医院行政管理混乱。”

总之觉得,养猫人不能称为合格找宝人。

已经是发生在我大学毕业之前的事情。

在花园的铁栏杆上斜靠着个帅气年轻人。看上去,仅有二十一、二岁,穿一件洗白了的劳动布工作服和一条深蓝色的大喇叭裤,皱巴巴的。他是高个子,浓眉大眼。

我问蔡建新:“莫非他就是养猫人?”

“也太英俊了吧。”蔡建新尖叫。

“眼睫毛施了什么魔法,一根根简直就像是铁针,带金属质感。我想伸手摸摸。”

“哪个和他接吻会不会刺瞎眼睛。”

我感觉有些发冷,禁不住浑身颤抖了下。

蔡建新脸颊显出焦虑不安,不时看他那块电子手表,然后,我俩一起转身朝冷饮店方向打量。我问蔡建新想喝桔子汽水不?

我和李辉从前来都只喝桔子汽水。我说:

“每次,人手一瓶。”

“那个冷饮店里所有人给我站一边。”

“为什么?”我大惊失色。

“噢,养猫人正在视察他的后宫。”

广场边上的路灯昏昏沉沉,而且,有好几盏坏了。养猫人秦风就这样藏进黑暗中。

我只是对邻居秦风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城堡方向更是一片漆黑。终于,两三个黑影子从角落冒了出来,从打开的墓坑飘浮升到半空中,就这样定格,完全像幅画。

“那只猫,我没看见猫。”蔡建新叫喊。

他说下个狠心,永远不踏进冷饮店半步。

“万一你想喝桔子汽水了,怎么办?”

“我只愿意喝茶。”蔡建新叫喊。

“现在就口渴了。”我说。

我想起李辉,不后悔跟他来马关小镇。

“和蔡建新在一起为什么总想李辉?”

养猫人在灯光的晕圈里出现了,一招手,蔡建新对直奔了过去。我也只能跟过去。

那人身后另外还有两个人,完全就像看见舞台上变魔术似的,分身变成了三个人。三个人都只有二十岁左右,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只猫。明明就是冷饮店的服务生。

“就是这东西么?”蔡建新问了句。

“弄到手几只。”我压低嗓门问。

“我好害怕养猫人已经不纯粹了。”

“所以,我们从十五岁就开始焦虑。”

“慢慢喝着桔子汽水长大,患上抑郁症。希望那个冷饮店里所有人都养一只猫。”

“秦风,你把城堡门口那只找出来。”

其中一个身体胖胖的,带女人味,实际上不男不女,奶声奶气男孩说。从哪来的?

他们都害怕看蔡建新解剖猫。

秦风说:“我才不害怕!”

在冷饮店中会慢慢收获一个更好的自己。

蔡建新说:“杀死猫,才变得更强大。”

我说:“蔡建新,你还是缺乏自信。”

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即伤心,又孤单。

“最可怕的情绪,就像盔甲。”

“抓住我的手吧!”养猫人大声说。

一起去那片针叶林找城堡和门口的猫。

“能进城堡的条件不是闻到了猫气味。”

“决定因素也并非过去那些经历。”

“包括蔡建新身上的血腥味。”秦风说。

养猫人赋予了他的眼睫毛魔幻般意义。

“即让人着了魔,又当武器使用。”

“魔法师始终都在马关小镇上等着的。”

“他一准儿早都是冷饮店的常客。”

“任何人,他没有替我选择那种权利。”

“纵使进了城堡路也还是自己走的。”

“用不着拿只猫冒充导盲犬。”

“答案原本不应该从养猫人那里获得。”

蔡建新说他从解剖过程中已经亲自找出来了:“精神病医院和城堡隔墙有扇门。”